那么何为身体图式呢?梅洛-庞蒂说:“身体图式应该能向我提供我的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在做一个运动时其各个部分的位置变化,每一个局部刺激在整个身体中的位置,一个复杂动作在每一个时刻所完成的运动的总和,以及最后,当前的运动觉和关节觉印象在视觉语言中的连续表达。”身体图式不是身体在体验过程中建立的联合的单纯结果,它的形成离不开世界,离不开“场”,也就是说它是在处境中存在。只有当你在齐胸的水中站立时,你才会发现胸腔被水挤压的沉闷。而由水对胸腔的挤压,产生呼吸的不畅进而传递给心灵进而产生要求努力站高以逃避挤压这一系列的感觉行为,是我的身体的整体觉悟。在这里它已不仅仅是胸腔的问题了,我的身体是整体先于部分的。身体图式是通过身体机体的反映而把身体各个部分联系在一起,并且感知到它处于何种的处境中的。
因此,“身体的空间性不是如同外部物体的空间性或‘空间感觉’的空间性那样的一种位置的空间性,而是一种处境的空间性。”我如何知道我的烟斗的位置,并由此知道我的手的位置,我的身体的位置?这种“知道”是一种绝对能力!身体的整体性让我们不需要去思考或联想我刚才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站立以及怎样握住烟斗。即使是在黑暗中,我仍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我的手是放在我的胸前持有烟斗而不是在我的背后持有它。如果没有身体图式的作用,一个盲人将无法区别他的手与脚的位置,也无法找到烟斗在哪,更不会把它送到嘴边。是身体图式造就了我们如何在世界中存在。
知觉为物体的存在得以显现提供了“缺口”,“知觉不是发生在世界当中的众多事实之一,因为要从世界境域当中把我们这样一种空缺抹掉是不可能的,而恰是通过这个缺口,世界才成了对某个人来讲存在着的世界。”而我们则通过这一缺口得以窥视物体与世界,我们的思想才会如此丰富,我们的生活才会如此多彩。“对格式塔心理学来说,一个物体并不是以其‘意义’(meaning)凸现出来,而是因其在我们知觉中占有着一个特殊的结构:‘背景上的图形’(figure surun fond)的结构。”物体只有在知觉的作用下才显现其意义,当知觉没有抵达物体,物体的意义无从凸显。原始知觉所关注的物体不是孤立的,而是一种关系,是一种结构。
“在我看来,我的知觉毋宁就像是一束光,它在事物所在之处揭示事物,并且显示它们直到那时还潜在的在场。”知觉是对事物的知觉,不存在没有对象的知觉,知觉与事物是相伴存在的,在时间与逻辑上都是知觉先于事物。但同时知觉与对象之间存在着空间距离,我们的“目光都‘投向’对象并隔着距离抵达它们”。如果知觉与对象没有距离,我们将无法认识这个事物,因为这个对象占据了我的身体的位置,而我们是无法观察我身体所处的那个位置的。
我们是通过对物体的透视来形成我们对物体的知觉的。“透视在我看来并不是事物的主观变形,相反地是它们的属性之一,或许还是它们的本质属性。正是透视性使得被知觉者在自身中拥有一种隐藏起来的、难以穷尽的丰富性,使得被知觉者是一‘物’。”梅洛-庞蒂认为是透视确保知觉与实在世界的沟通,处于不同的角度对物体的透视效果是不同的,因而透视性确保了世界的丰富性。“我在某一透视外表中捕捉事物,我知道这只是事物的可能的外表之一,事物本身超越于这一外表。”当我们的目光从圆锥的底面向上来观看圆锥的时候,它给我的第一感觉更可能是一个圆柱。在此,我们毋宁说是心灵而不是眼睛欺骗了我们。因而我们要想拥有对物体的可靠的认识,不能仅仅依靠这种透视的效果去判断事物,我们还需要进行对透视的抵制。因为透视外表不等于事物本身。身体躯体可以作为知觉对事物的中介而存在着,知觉则作为身体主体与事物的中介。“当心灵知觉时,心灵被‘刺激’去借助身体事件来思考这种实存着的对象……”远处花的香味通过我的鼻子传递给我;潺潺溪流的美感通过我的眼睛传递给我;大地的夯实浑厚通过我的触觉传递给我……我所获得的一切的感知效果都由身体或身体器官传递的。世界中物体可以被我所移动,但是我不能用除了我本身外的什么东西移动自己,我只是用移动来移动自己。
身体躯体可以作为知觉对事物的中介而存在着,知觉则作为身体主体与事物的中介。“当心灵知觉时,心灵被‘刺激’去借助身体事件来思考这种实存着的对象……”身体功能的缺失或弱化能够引起知觉的变异。一个酒醉的人会把一当作二;处于发烧状态的人会胡言乱语;运动性失语症患者不能发出孤立的单词的读音。可见,当身体不健全,这种“伪知觉”不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结果,那是否认识将无法可能?答案是否定的。那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如何进行?我们的认识需要悬置,我们在怀疑中,尽可能让我们的认识贴近事物本身,因为我们知道事物本身是无法达到的。而这正是现象学所需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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