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独立批评?从批评出发,是对文艺的研究与评价要完全摆脱、冲破种种利益关系的掣肘和侵扰;从被批评出发,是文艺研究与评价的对象自始至终都不会因着利益关系的杠杆作用,而发生自身价值起伏不定的变化。当下,由于大众文化与流行文化两者之间的交叉互动,在消费主义、娱乐主义愈来愈盛行的时候,对文艺创作(生产)的独立批评几乎不见了踪影。关乎文艺评论的诸多文字,大都是出于种种预设的目的而对观照的对象评功摆好――“红包批评”司空见惯并呈持续泛滥之势。这种评论的态势如果任其进行下去,不仅批评的存在与否只是一个文艺创作附带的问题,就是文艺创作自身也会最终受到实质性的损害。
那么,独立批评因何而缺失、缺位,它的价值意义到底在当下又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面对文艺作为文化产品的调整与改变
当文艺作品经过产业化、市场化的转换之后,文艺评论包括文艺理论、文艺史研究还拘泥于原有的理论框架之内,不能随着观照对象的变化而动态地调整自身的研究与批评视角,这就很容易造成评论与评论对象这样两者之间的相互背离;文艺作为文化产品的身份迷失是一种多向度的迷失,一个是整体性的文化迷茫和审美构成的不知所措,即在自主的条件下如何与大众文化、流行(时尚)文化实行融合,在被动的情形中如何找到自身面对的接受空间与接受层面,一个是固守传统而持续原有的内容与形式时的表达和呈现――如是,文艺评论的“话语系统”也不得不变得一方面是综合、一方面是分散,较难形成强势的独立批评话语;传统的文学艺术是数千年以来精神审美价值的凝结,它的经典性有着十分强大的不容回避的话语力量,这就使得新兴的文化产品往往在入世、入市之初,都需要(不管是自主的与非自主的)对前者加以一定的借助,有时甚至是随意的拆解和扒拣,就是颠覆、反讽也不过是另一种借助的方式,因而传统文艺既要努力固守自身话语权力的原有地位,又要在被拆解和颠覆之中来追索这一话语权力的延伸,这便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文艺评论在精神价值寻求上的困难和迷离。可以说,文艺作为文化产品的身份迷失,将文艺评论已经引入到了一个变化多端、价值判断混乱和审美感受难以确定与明晰的话语境地。
独立批评在大众话语情境中的被拒绝
中国传统文学批评的最高境界,是被批评与批评之间达到了审美与情感的合二为一,追求的是“肝胆相照”式的“高山流水”。西方文学批评则是要在批评对象的精神价值基础之上,进行批评价值的生发、生成,有着批评者自我的洞见和独立性。
这样两种有着不同的批评话语方式,应该说都是隶属于独立批评一个坐标系中的,只不过前者是在自身独到的观照之中,最终追求的是与批评对象之间的价值统一。不过,放眼当下的社会文化语境,正如上面所述,这样两种批评话语方式都遇到了“大众文化”的强势抵触和有力化解。这里的“大众文化”,已不是群众(民众)文化一类指称“广大老百姓”范围与数量的泛泛概念,而是在当下的社会文化语境中一种有着空间、层面和群落多方集合的文化接受与消费人群。它鲜明地表现出这样三个特点:这一人群在范围与数量的含义上是动态变化的,虽然在接受与消费上的空间支撑、层面核心和群落主导基本是固化、固定的,但这一切要随着流行(时尚)文化一时的强与弱而发生大小的波动;这一人群的空间支撑、层面核心和群落主导,目前基本上是由新富民阶层和有着良好教育背景并对信息技术乐此不疲的人们所组成的,但是,它的构成仍然是可以被改变甚至是被替换的,比如社会某个特定的阶层如“农民工”也完全能够在一时成为“大众文化”的话语中心,问题的关键在于信息高位势的形成;这一人群在精神审美需求的目标或目的上,不会刻意地去追求一成不变而显出多么高的忠诚度,大都是在动态地调整自身的欣赏、喜好和娱乐,随着流行(时尚)文化在娱乐主义、消费主义的驱动和捆绑中随波逐流,所以这在范围与数量上又极大地表现出松散、迷乱和多向度的一面。
这就是当下的大众话语情境。这一情境对文艺评论独立性的观照与阐释,基本上是拒绝和不予理睬的。而站位于这一情境的审视角度上,从客观说来,“大众文化”几乎不怎么需要独立批评的参与和介入,因为流动的构成框架与大致相同的喜好、娱乐及消费倾向的追索相互结合在一起,往往是一种一过性的“风生水起”和“潮流涌动”,独立批评发出的价值认知与价值判断难以得到固化、也难以实际奏效;从主观而言,“大众文化”的倡行者和它的拥趸,其本身就有着自己十分鲜明、凸显的价值认知与价值判断,是自主的主张而不是被动的接受,特别是在信息文化的环境之中和网络技术支持的条件之下,这种鲜明、凸显完全可能转换成为“舍我其谁”、“惟我独尊”乃至“顺我则昌、逆我则亡”的一种话语氛围,独立批评被拒绝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必须承认,文艺作为文化产品进入到文化的接受与消费领域后,当下的现实是成为了“大众文化”逐渐强势的推手甚至是主要的倡导者,就连主流文艺(主导文艺)精神审美的价值取向,也在文化经济与文化市场、文化接受与文化消费的面前变得半遮半掩而十分暧昧,或是体制与行政的硬性推导,或是全面放开而一味迎合,或是高高在上、冷暖自知,或是我行我素、与真正的实际两相脱离……面对这样的文艺创作(生产)现实,独立批评连自身的生存都会出现严重的问题,更遑论它对当下文艺的参与、干预和介入了。
独立批评当下干预与介入的价值构成
难道独立批评会从此消失抑或是当下的文艺创作(生产)不再需要独立批评?当然不是。这不仅在文艺发展的过往历史上有着足够的理由来证明,而且在对当下的文艺现实和对文艺未来发展的正确认识和分析中,也完全可以开掘出客观、必然的理由和主观上自主的能动与创造。
在文艺创作精神审美的历史积累中,文艺评论是不可或缺的基础之一。任何一部文艺历史,不管它是过往的还是当下的,没有对作家作品与现象的研究与评价是难以想像的。某一历史的形成与书写,在实质性的意义上,也主要是由研究与评价来构成的。这说明了文艺评论之于文艺创作的一种必然。不管文艺作为文化产品而发生了观照对象的混乱和批评的难以固化,不管当下的社会文化语境如何使得独立批评边缘化,不管当下的市场交换关系对文艺批评的价值体系产生了多大的侵蚀,只要有了历史哪怕只是阶段性的结论形成,文艺评论抑或独立批评就一定会放射出真正的人文与审美的光彩。因为精神审美在历史中的存留和积累,在其自身表现出大浪淘沙、去伪存真的一般性规律,只不过是时间在起着证明的作用。
文艺作品的接受过程是一个社会化的过程,对文艺作品的评论(批评)是十分自然和客观的。不管是传统文艺作品还是网络文艺作品,其渴求接受空间的广大与深入的欲望是一样的。虽然文艺创作在起始之初只是一个自我“身体化”(布迪厄语)的过程,但一到作品面世,则会马上进行反向的社会化过程,也即在自我“身体化”与自我社会化之间进行精神审美的对接和转换。显然,随着市场经济持续深入的发展和文化产业逐步建立完善,文艺创作在接受空间上的被选择、被消费只会愈来愈强烈和突出。过去那种“全知型”的“宏大叙事”方式,是在把接受者往创作者自身的价值中心点拉动,而在当下以开放式的自我表达或是迎合性的“他者叙事”,是在向着接受空间的价值中心点持续靠拢。这其中的实质,就是文艺创作(生产)在自主地选择社会化的过程,并是一个在主观意义上迫切需求被选择、被认知的过程。所以,文艺评论(批评)的出现并适时地参与其中,对文艺创作进行一定的干预和介入不仅是十分自然和客观的,也是十分必要和必须的。实际上,在当下,文艺评论的被边缘化、被拒绝,只是针对了那些不关涉种种利益、具有真知灼见而客观公正的评论,尤其是独立批评。这是一个可怕的倾向。
当下的文艺创作,迫切需要文艺评论特别是独立批评的实质性干预和介入。当“大众文化”的话语情势越来越强劲和充沛的时候,“大众文化”自身的价值取向很可能在信息技术的支持下,在价值认知与判断上发生规模性、大范围的“价值迁移与泛化”。虽然“大众文化”的流行时尚、欢娱喜好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和强健的存在因由,但它的享乐、游戏、消费以及一定的奢华却是十分突出,一过性、浅表化乃至粗鄙化的品质几乎成了其作品(产品)身份识别的标识。这种“广场式的文化狂欢”行为,显然会对整个社会文化的发展产生一定的影响。这是“大众文化”负面意义要大于正面意义的“价值迁移与泛化”。而文艺评论特别是独立批评进行适时的干预和介入,正是对“大众文化”这一价值弥散趋向的话语阻滞和人文阻碍,也是让接受空间在层次、层面的构成上,发生价值取向的激荡和结构优化的有效方式之一。从文艺创作(生产)到它的接受(消费)过程,当下最为缺乏的,是创作(生产)主体与接受(消费)主体缺乏个我的自醒、自识、自立、自律,尤其是在接受空间的盲动、盲从和跟随心理、欢娱心态十分普遍与强烈的时候,独立批评便成为了这一切现象的“当头棒喝”。
独立批评,为社会持续地开放、创新和与时俱进营造着一种文化上的舆情氛围。流行文化的“同生共相”与社会文化的创新发展及其对差异性话语的表达方式,有着一定的抵触和不融洽的地方。实际上,对于接受空间的未来发展而言,由大众化服务进至个性化服务、再到个人化服务的转换是一种客观、必然的趋势,文化的创作(生产)对应于接受(消费)甚至可能是“一对一”的服务关系和互动关系。因此,未来意义上的文艺评论一定是不折不扣的独立批评,一定是在文化服务的关系中文艺创作与接受之间最有效、有力的制衡“利器”和不可或缺的话语干预、介入方式。从独立批评自身说来,在当下“大众文化”盛行,流行(时尚)文化、消费主义与之强势互动,文艺创作(生产)愈来愈显现出“同质化”和一过性消费特点的时候,它特定的而讲求真知灼见、推崇差异性精神成果的话语方式,一定会为人们思维理念、行为情感上的开放、创新和与时俱进营造一种具体的、有效的社会舆情氛围。这是文艺评论特别是独立批评,由内向外而进行价值延展的正效应。在一定程度上说,独立批评很可能是社会文化创意、创新、创造价值增长的促动方式之一。
无论如何,文艺评论在文艺乃至文化的发展进程中都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相对于独立批评而言,则更是一种十分客观、必然需要的人文话语方式。当下独立批评的结构性缺失、缺位,不但是一个必须得到有效、有力的逆转而促动它正确、健康发展的问题,而且还是一个在未来社会的文化发展中能够产生价值积累的源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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