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曲・蔷薇泣幽素》作者为唐朝文学家李商隐。其古诗全文如下:
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
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识。
【前言】
《房中曲》是唐代诗人李商隐为怀念妻子所创作的一首五古。此诗前四句写晓来所见的景色,自己悲极如痴;次四句写看到亡妻故物,睹物思人,不禁引起物在人亡之感慨;接四句回忆前年离家情景,抒发归来已不见人的哀痛;末四句设想旷劫重生时前因已昧,不复相识,只留下无穷怅恨。全诗把真挚的夫妇恩情抒写得淋漓尽致,表现作者对妻子王氏的深沉的爱,其哀悼之情,深切感人。
【注释】
⑴房中曲:乐府曲名。《旧唐书・音乐志》:“平调、清调、瑟调,皆周房中曲之遗声也。”
⑵蔷薇:落叶灌木,亦指这种植物的花。幽素:幽寂,寂静。
⑶翠带:指蔷薇的绿色枝蔓。花钱:花冠细如钱状。
⑷娇郎:诗人自指。
⑸抱日:形容白天痴情悼亡。
⑹龙宫石:这里把妻子用过的枕头比作龙宫宝石,以示遗物之可珍。
⑺秋波:比喻美女的眼睛目光,形容其清澈明亮。
⑻玉簟:光洁如玉的竹席。柔肤:指王氏的玉体。
⑼蒙罗碧:罩着碧绿的罗衾。
⑽锦瑟:漆有织锦纹的瑟。
⑾涧底松:涧谷底部的松树。多喻德才高而官位卑的人。
⑿檗:即黄蘖,一种落叶乔木,树皮可入药,味苦。常以喻人的心苦。
⒀天池:一作“天地”。天地翻:指巨大的变故。
【翻译】
蔷薇沾露如在哭泣幽居寒素,绿色的蔓条缀着花儿如钱小。娇郎痴立像天空无依的浮云,拥抱白日在西帘下待到破晓。枕头是龙宫的神石,能分得秋波的颜色。素席上已不见她柔美的体肤,只见到铺着的罗被一片惨碧。忆起前年春天分别,共曾相语已含悲辛。归来再也不能见面,唯有锦瑟横躺长存。今日像涧底的青松,明日像山头的黄檗。真怕到那天翻地覆之时,彼此相见再也不能相识。
【赏析】
这是一首明确被指认为的悼亡诗,义山轸怀其亡妻王氏的诗。
李商隐从小饱读诗书,雄心勃勃追求仕途功名,却屡遭挫败,最终只能沉沦幕僚,落魄穷愁。义山27岁娶王茂元之女为妻,当是时,正值晚唐政治上的“牛李党争”,义山曾是令狐楚的门客,令狐楚对李商隐有知遇之恩,曾聘他作幕僚,而令狐楚属“牛党”,王茂元则属“李党”,义山以令狐门人身份与王氏结亲,这一姻亲使他深深地陷入“牛李党争”的泥沼,成了“牛李党争”不幸的牺牲品。“其贤者拙者,常感受痛苦”,“其贤”指的是义山的才志,“拙者”则义山的命运坎坷,这种“才命两相妨”的反差正是中国文人的悲伤,也正是这种悲伤成就了许多文人。李商隐的遭遇其实是悲剧性的,其悲剧不仅仅是因其身处末世,人生道路曲折,命运多舛,而且在于他志存高洁,但有时又不免沦于庸俗卑微,难免要通过攀附权贵以求仕途,这是他不愿意的,但又别无选择,这种内心矛盾,可以说一直煎熬着他的内心。
义山奋斗了一生,同时也痛苦了一生。李商隐性格柔弱,多情,痴情,重情;情感细腻而复杂。这种性格及情感从某种程度上也加剧了他的悲剧体验和悲情心态,他“深知身在情常在”,他的许多的诗都沉浸于浓重的伤情之中。李商隐40岁这年春夏之交,妻子王氏去逝,去逝前夫妇未能见最后一面,此时的义山可谓“穷蹇无路,落拓穷愁”。他与妻子共同生活了十四年,对于中年丧妻这一残酷的现实,李商隐毫无心理准备,满腔浓得化不开的愁苦与无法排解的思念于是化成了一篇篇和着血与泪的悼亡诗。
王氏之死,对李商隐的打击是巨大的,不仅是在生活上、心态上,甚至在诗风上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义山诗中失去了从前的浪漫、痴情、追索,意绪变得消沉、萧条。此时,曾有一府主打算送一乐伎给他,他拒绝了,义山以婚姻的忠诚践行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的坚贞。“年鬓日堪悲”,“途穷方结舌”,妻子死后,李商隐是真绝望,他已无心再接近风流,他甚至有了出家为道的念头。七年后,四十七岁的李商隐罢官还郑州,未几病卒。所谓“哀莫大于死别,悲莫甚于生吊”,悼亡诗正是积压在人内心深处最沉痛、最温软的情怀的书写与融注。她就像冬天屋檐上凝结的锋利的冰棱,直刺人心最柔软的地方,她是对生死两茫茫的锐利的洞穿,阳光下,冰棱在漫漫地融化,然其滴落的不是冰冷,而是温情,让人心酸彻骨的离人泪。一个伤情的李商隐、一个重情的李商隐、一个人生不得意的李商隐,在妻子默默离去后,物在人亡,触景生情,怎么不刺痛他这颗柔弱的心呢?“一寸相思一寸灰”,此恨绵绵哪会有绝期呢?
也许正是妻子王氏之死才真正让义山体会到与妻子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患难深情,也让他记起了妻子的好,妻子的真情,妻的美,妻的温柔,妻的关怀。虽然义山与王氏婚姻14年,但是真正在一起大约只有三年。我不知道义山的许多爱情诗或曰朦胧诗中有多少述写是与王氏重叠的,有多少是与王氏“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毕竟李商隐在未婚之前与柳枝、玉阳之间就有了刻骨铭心的恋情。那么,与王氏婚后,是否还有这些恋情的余绪在心中荡漾呢?我认为肯定有,特别是对义山这样一个重情的人来说。这并不妨碍义山的人品,却让我更加敬重义山的人品,因为其重情,因为其挚真挚诚。这与世俗的道德标准无关,这是一种世俗伦理的超越,正因此才让义山有了一种对爱情不倦的浪漫主义情怀和理想主义情怀,也正因此激发了李商隐诗中无边的想象及无际的真爱。李商隐诗中,述写他与王氏生前的诗并不是很多,或者说不是很明显,因为义山诗的模糊性使我们很难清楚地划清这个界限。
只有在王氏死后,李商隐的诗中才频繁地出现了亡妇的形象。王氏的形象可能在其生前是模糊的、缺席的,也许只是等到王氏死后,李商隐才真正体会到一种情感上或者说心理上的悲痛和不安,这也是李商隐从理想主义走向世俗后对婚姻情感的重新发现和体验。蔷薇花开于晚春初夏,花期不超过一个月。“蔷薇泣幽素”, 蔷薇花上已凝结了晶莹的幽素(露珠),仿佛蔷薇在哭泣,初开的花儿像翠带,花钱小巧。首句就让人沉浸于一个浓重悲伤之中,仿佛嗅到一股悼亡之味。这一悲景悲情义山却用第二句“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来对照。孩子哪里体会得到生死之别的哀伤呢?孩子依然抱日痴睡,正是这种无知无谓,才反衬出李商隐浓浓的伤痛之情,以乐景写哀情更显凄绝。睹物思人,益增凄怆。妻的枕是龙宫宝石做成,光鉴照人,仿佛割得其秋波之色;竹席(玉簟diàn)之上再也见不到妻的柔肤玉体,只看到床上蒙罗碧(翠被)。从符号学来看,“龙宫石”、“玉簟”、“柔肤”、“蒙罗碧”这些华美的词语更能衬托出王氏生前的美艳,而如今人已不在,更能凸显义山的伤痛、失落与惆怅。正因为这些美悄然从生命中离开了,再也不在了,才激起了每个人心头的酸楚,美毁灭了,消失了,才是最震撼人心的。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王氏死亡时的前年春,义山赴京,离别时,王氏已有病在身,她未语或泪先流,也许她已感觉到自己的病危。此时,她有没有想到这是与义山最后一面呢?义山体会到了妻子的悲辛,但是此时他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别就是一次永远的离别。如果义山知道这是一次生死别离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的。“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别君时”,谁也料不到这一别竟然阴阳两隔,从今后,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是“两处茫茫皆不见”矣!“离情堪底寄,惟有冷于灰。”(李商隐《寄裴衡》)“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上天竟然没有让李王见最后一面!只余亡人平日所弹之锦瑟,物在人亡矣,岂不痛哉?此时义山再次忆得王氏之好,“美人为黄土”,“谁是长年者?”也许只有这无法化解的情,无法忘记的锦瑟之音吧。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里面也许有着义山的悔恨吧?他或许悔恨当初没有深切体会到王氏的好,也许王氏死后才让义山真正体认到了家室之乐,妻子的挚情。“沧海月明珠有泪”,那或许就是李商隐的不绝的眼泪吧;“蓝田日暖玉生烟”,那或许就是王氏的绵绵的温情吧。“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诗人从回忆中转过来,想到了自己以后的路。他就像一棵不得志的“郁郁涧底松”,人生本来就不得意,此时更是雪上加霜,明日将在什么的心境中度过啊?明日――从今以后,他会像那味苦的檗(黄木)一样,苦心长伴,思念长伴。今日是孤,明日是苦,正可谓天荒地老之恨也。“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识。”愁苦到天翻地覆之日,沧海变桑田之时,或者可以相见,但是相见后恐怕也不相识了。 “即使相逢犹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苏轼《江城子》)哀悼之情,由此达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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