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道光二十六年某月,随州李君年八十四,考终于里第。其兄之子户部主事树人,闻赴京师,将去官持丧。余往吊,语之曰:“于古期功之丧,仕者去职;缌之丧,士不得应举。今子之归,礼也。”树人曰:“岂以为礼?致吾哀尔。”且泣曰:“叔父葬有日,既埋石幽宫,维墓道当别立碣,将揭其行义以视来者,敬以属先生。”则为余缕述一一,甚详。
树人事予甚敬,又以礼请,余其可辞?惟君受性刚介,于事无所不敢。凡所力任,必自于公;或私于己,毫毛不以措意。人所愈惮,当之愈勇。嘉庆初,川楚教匪蜂起,汉沔荆襄蹂躏殆遍。随州之西有滋墩撸拚蛞病T艚舐佣咧>湔蚣页鲆蝗耍盒揭皇闯じ土痪妫偎懔小>瓜Ψ傩剑鸸庳呃铮舨桓叶桑嬉圆幌荨=逵刑铮妹挥谒粼鸶秤诒攘冢窬嘀>榘е钏荆蝾梦尢镏常挂缘们搿F渌┯谙缯叱剖恰J枪室赜芯僖玻瞧涑恍耍焕镉姓玻瞧浣獠幌F涔笫⒁玻私猿圃钢黄浼步员际樱黄涿灰玻拗园г啤
李氏世居随州,家微也。君少与其兄某发愤力学,自度终无以大其门,乃去为贾,累致千金,一以资兄宦学,不问。久之,乃为兄纳金县官,得除为丞,稍迁至云南嵩明州知州。而君亦以武学生入资为都司。于是诸子翩翩,文学仕进,浸昌大矣。
君讳某,字某,曾祖某,祖某,皆不仕。考某,以嵩明君贵,诰封奉直大夫。子二人,长某,以嵩明君得子迟,与为嗣,后遂不还。次某,孙某某。自嵩明君之殁二十年,君抚诸孤,恩勤备至。树人之官京师,君一资之,如资其兄。其视兄子不知其非己子,其视己子不知其非兄之子也。
呜呼!自众人论之,彼施于乡者博矣;自知道者观之,独其施于家者,不可能耳。不可能也,则亦不可朽也。
(选自《曾国藩全集》,有删节)
【注】受性:赋性、天性。
译文:
道光二十六年某月,随州李君以八十四岁的高龄,在家里高寿而终。李君兄长的儿子户部主事李树人听到叔父去世的消息,赶赴京城,打算辞职为叔父服丧。我前去慰问李树人,并对他说:“从古至今,为关系紧密的亲人服丧,做官的要辞职;为关系疏远的亲属服丧,士子不能参加科举考试。现在,你回家为叔父守丧,这是符合礼制之举啊。”李树人说:“哪里是为了礼制啊?(我)是要表达自己的哀痛之情罢了。”又哭着说:“叔父安葬有些日子了,(他)已经埋棺墓穴,只是(我)应当在墓道边另外(为他)竖立一块墓碑,彰显他倡行仁义的事迹来让后来的人看,(我)恭敬地把(撰写碑文的事)托付给你。”就向我非常详细地讲述叔父的生平事迹。
李树人对待我非常恭敬,又是以礼相请,我怎么能够推辞他的请求呢?李君生情刚正耿介,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凡是他尽力去承担的,必定是公益之事;间或有对自己有利的私事,丝毫不放在心上。他人越是害怕的事情,他做起来越发勇敢。嘉庆初年,四川、湖北一带教民和土匪蜂起,汉沔荆襄这些地方的百姓遍遭蹂躏。随州的西边,有个滋墩颍歉龃笳颉U庑┑练舜蛩愦笏两俾诱飧稣蜃硬⒔魑顺病@罹娼肴蛎炕С鲆蝗耍咳吮骋焕Σ窕穑殖殖じ停鹨桓龌鸢眩偎帕校狗偕詹窕穑鸸饷嘌恿呃铮练瞬桓叶晒滋叮嬷菀虼嗣挥斜坏练斯ハ荨A诮拇遄佑锌樘铮な奔浔凰兔唬钜酆团员叩模ê锰铮┮谎咭锔常迕裎丝嗖豢把裕罹焦俑飨喙夭棵牛迕癜箢妹馓锔常钪盏靡猿晒ΑF渌母缑袷┮院么Φ氖虑椋枷裾庋R虼耍缋镉惺裁词虑椋抢罹榫托税觳涣耍涣诶镉兴矗抢罹馊安荒芷较5彼匚蛔鸸蟆⑸院帐保嗣嵌嘉械匠菩娜缫猓ㄐ脑傅玫铰悖坏彼ナ朗保ㄈ嗣牵┒嘉税Э蕖
李氏世代居住在随州,家境寒微。李君年少时与自己的兄长发愤学习,自料最终没有办法凭读书光大家族,于是就去经商,积蓄达到千金,全部拿来资助兄长出外求学,从不过问钱的事情。后来,又为兄长捐出钱款给县官,(兄长)得以被授予县丞的职位,渐渐升迁做了云南嵩明州知州。而李君也凭武学生的身份捐资做了都司。于是几个儿子举止洒脱,凭文才取得官位,逐渐兴旺发达。
李君名某,字某,曾祖父、祖父都没有出仕。因为嵩明君而地位尊贵,诰封奉直大夫。有子二人,长子因嵩明君生子较晚,过继给了他,后来也没有回到家中。次子生有儿子。从嵩明君去世二十年来,李君抚养他的几个孩子,恩勤备至。李树人到京城做官,也全由李君资助,如同(当初)资助自己的兄长一样。他对待侄儿如同不懂其不是自己的儿子,对待自己的儿子也如同不懂其不是兄长的儿子。
唉,从百姓的角度来说,李君对乡里施恩很多;从懂得道的人的角度来看他只施恩于自己一家的事,是绝无可能的。绝无可能施恩自己一家,这也就是不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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