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白头吟》
万物凋色,山水如画。满天雪花,自九霄穹顶曼舞而下。纷纷,扬扬,似柳絮飞逐,梨花纷落,给天地裹素。
她坐在炉边,围炉围雪。炉火映在她的脸上,她转头,望向身旁榻上沉沉睡去的男子。
这是她的相如啊,榻上的他,鸡皮鹤发,两鬓苍苍,早已不复当年的风流倜傥。她苦笑,抚上自己的脸,那里亦是皱纹满布,韶华不复了。他们都变老了啊,就如这昏色的天,俱已至暮。她的情,也亦至暮。
可是这还是她的相如啊,她爱了一生,又怨了半生的人。她伸出手,颤颤抚上她那熟悉的容颜,轻轻拂开他垂下的发丝,她便忆起了前半生最欢愉的时光。那时的他,仿若芝兰玉树,翩翩公子,在宴席上起弦风雅,吟唱出他对她的“思之如狂”“聊诉衷肠”。她便陷了进去。私逃出家,换上荆钗布裙,与他当垆卖酒,琴瑟合鸣。酒香里,琴声中,时光缓缓过,洒暖花深,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
可是他变心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独独无“忆”。那时他已功成名就,凭着一篇《长门赋》名震长安,万人景仰,诗洒年华里尽风流。她怨怼,她无奈,她悲痛,她愤恨,终是化成了一曲《白头吟》,化成了声嘶力竭的一句:“锦水汤汤,与君长诛!”
于是他回来了,他最终回来了,不是吗?她望向榻上的男子,不觉泪已纷纷。其实没有变,是不是?“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她所渴望的爱情,其实一直没有变啊!毕竟,她又爱又恨的那个人,最终是回来了,还是像从前一样,躺在她的身边,静静睡去。
满屋炉火光和暖,窗外大雪纷飞。屋内陈设,身旁之人,一如旧年啊。她轻轻描摹着他苍老的容颜,恍惚间,相如还是那个年轻风流的相如,她也还是那个韶华依旧、满腹才华的少女,互相依偎,时光漫漫。
忽地一只手紧握住了她的手,就像从前一样。她像少女一样天真地笑了,其实没有变啊。他们的爱情,依旧永恒啊。
就这样吧,她笑着想。岁月静妤,现世安稳,一切如故。
渐忘岁月忽脆,霜雪落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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