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四十的爸爸,竟喜欢上了照镜子。
放学回家,又见他立在镜子前。印象中高大壮实的身躯,此时有些止不住地向前倾斜。岁月的横冲直撞在他脸上留下了波纹,强烈的阳光在他脸上涂抹了黑色,满头的乌发在暑寒晨昏中渐渐发白。惟一神采依旧的,是那双炯炯的眸子,依然有着年轻时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他粗大灰黑的手掌在皱纹最多的额头,缓慢而有力地揉摩搓着,一下一下地。可是,皱纹依旧。爸摇着头,不由地叹息。看着他在灯下拉长的寂寞身影,心中隐隐泛起苦涩,爸爸真的很怕老啊!
他一转身看到我,不好意思地哼了下。我故作镇静,抛给他一个微笑:“爸,你还真年轻,穿上西服,打起领带,还是帅小伙。” “你小子没骗我?”爸吼着嗓门,眼睛直瞪着,急切地等我作答。记忆中的爸爸好像就在眼前:直挺的腰板,乌黑的发丝,爽朗的笑声……
“ 我……我……”不知怎的,喉咙僵硬,我说不出话。爸望着我,也不再追问,只是不断摇头叹息。空气似乎在慢慢凝结。
突然
,他大笑一声,伸出双手,用力拍拍我的肩,重重地地丢下一句话:“年轻人,一起加油吧!”说罢,大步走出房门。不善言谈的他,说出这样一句浪漫而有诗意的话,令我顿生惊喜。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似有所悟:渐渐老去的爸爸是期望我快点长大啊!爸爸不愿老去,害怕老去,是我还没有长大啊!
于是,在后来的又一次类似的对话之后,我鼓足勇气,用稚嫩的手掌轻拍爸爸那坚实的双肩,故作深沉地说道:“爸,您不会老。你还未穿上我挑选的西服,还未品尝我买的佳酿,还有,我们父子俩还未曾对饮三百杯,还有......,总之,您不会老的!”
爸爸听了,眯起双眼,皱纹依旧横在额头,眼角则溢出了几颗晶亮的泪珠。我凝望着他,心想,爸,慢点老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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