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牵着她的手出去的,挨着楼梯间那黄褐色斑驳的铁锈栏杆,她不禁向家里一瞥:昏暗的烛光照映在古铜色黯淡的家居上,一只芦苇编的草鹤立在青苔覆壁的鱼缸旁,小妹妹正在一旁鼓弄着那玩意儿。这是个被北风吹来的年,一个寒冷还停电的年,一个畏畏缩缩的年,一个有些凄惨的年,她思忖着,心也跟着烛焰摇曳起来,松开了母亲冰凉的手。
她要去商店买些蜡烛,只不过,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那不远,她还能在肆无忌惮的寒风中感受家中的温暖。她回想她以前也和小妹妹一样,靠在母亲怀里玩草鹤,还有明亮的白炽灯泡晃晃的耀着她的眼睛。那时过年,母亲会做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还能吃上邻家送来的贺岁糖呢!她边想着心里还挺高兴,多希望小妹妹也能过上一个这样的年啊。
街道逐渐变得宽阔,四下里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没有,白茫茫的世界伸展着臂膀迎接孤零零的她。落叶划过大地,发出声声尖锐刺耳的嘶鸣,雾气在这空洞苍穹下弥漫,远远地,远远地看不见家了。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加快了步伐。青紫色的嘴唇印着她苍白的面颊,那是她脸上唯一有血色的地方。她的手被冻得没了知觉,瑟瑟的缩在袖子里,又用袖子捂着嘴来哈气取暖。她觉得家门前的一丝温暖在渐渐逝去……
这样冷的天气!草也在这凛冽严寒的季节里枯萎,怏怏地伏在地面上,伏在她颤抖的心尖。她想壮胆喊一喊,撇撇嘴,却又把话咽下去了,她想即使这样,等来的也只会是自己那陌生的回音罢了。到处都是冰冷的,落寞的,无精打采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她只是单纯而固执的想着:为什么四周都没有人?为什么这街道如此的冷清?这难道是那荒芜萧瑟的不毛之地吗?竟没有一个人出来陪陪她。她开始觉得自己孤独而可悲,她因害怕有意加重了脚步声,她拼命地强忍着溢出的眼泪,她真的不想哭,因为没人回应的哭是不值得的。
她觉得自己走的远了些,不,是走了很远很远。她真的不想再走远了,她觉得那商店简直是这世上最远的地方,她走不到了。她停下来想歇歇,眼前却是云雾迷蒙;她慢下来想缓缓,背后却是寒风呼啸。天哪,她多么不想离开那温暖的家,即使没有蜡烛也明亮的家!她想象着小妹妹在母亲怀里撒娇的情景,她想象着她也在母亲身边,在那昏暗而幽静的烛光中,依偎在母亲身旁。人为何要违背本意,走向远方呢?等她回了家,她一定不会再走远了。
商店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她的心却已被麻木成冰。她不会再想帮家里买蜡烛了,她不该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她甚至嫉妒小妹妹,因为她的年幼与母亲的疼爱。她不需要去担当这个家庭的温暖与光明,却让自己在寒风中被吞噬摧毁;她宁愿在母亲的庇护中永久沉陷,也不愿再次体会注定孤单的成长道路中饱受过的严寒与磨砺。从家门到商店的距离,那条一去不返的路,实在太遥远,太孤寂,她以为她不会再走第二遍。
可在她拿到蜡烛的那一刻,她紧握着,仿佛在看见那幽暗的烛焰,点燃了光明。刹那间,一切都变的近了……
街道上的的迷雾逐渐消散。
家门前的场景浮现眼前。
小妹妹的年有了盼头。
她想她可以走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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